月出白华

起稷之造神番外-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

  嬴稷在山中一日一日的消瘦,每一天醒来,都比前一天更憔悴些。他望着冬日簌簌飘落的雪花,望着春日盛开的桃花,望着夏日翠绿的藤蔓,望着秋日飘飘而落的叶片,执拗的等下去。


  只是眼底火光,越来越微弱。


  这世间无一件事,比等待更难熬。更磋磨人心。


  快要十年了,白起依旧没回来。


  近两年,嬴稷愈发瘦了,稍稍吹风,就要病上一场,并且每次都比前一次严重,后来则发展至一两个月下不了一次床。


  这个冬天他没有出过门,连窗户也甚少打开过。


  原来神也是会病的。


  想到此处嬴稷不禁莞尔,他难得起了兴致,披着大氅,闭眼坐在院中的椅子上,午后的阳光下格外耀眼。


  他的笑容极浅,在他此刻三分人七分鬼的面庞上,甚至狰狞无状的刻画着深深的,对死亡的眷恋。


  仿佛偌大一个世界,只剩他孤零零一人躺在这里,苟延残喘。


  嬴政抱着宛如两岁大的孩童来时,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。


  许是这道笑容过于触目惊心,那孩子无神的眸子有了水花惊溅的波纹。


  “父亲,这孩子就放你这儿呗,已经十年了,总也长不大,不会说话,不会动,一坐便能坐一天。”


  嬴政心中叫苦不迭,阿娘你对自己太狠了,生生把自己搞成了傻子,还是个长不大的傻子。他完全不敢跟父亲讲啊。


  空气霎时陷入了另一种静谧里,无声,亦无息。


  嬴稷并未睁眼,心中却清明。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是在迁怒,对着无辜的曾孙,对着无辜的孩子。只是这孩子他绝不可能养。


  师弟万一回来看到了,定会再也不出现的。


  恍若在梦中的感觉,嬴稷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。若有若无的,似幻似真,一时叫人难以分辨是在梦中还是现实。


  就这样迷蒙间,嬴稷分明感觉到有人攥紧了他的衣袖。


  小孩儿屏住了原本就细微的呼吸,隐隐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

  混沌间,嬴稷终于睁开浅淡如水的眼睛,垂眸看着拽着他衣袖的小孩儿。


  随后,嬴稷抬起头来,望着前方虚空处沉默良久,终是摇了摇头。


  他已经太久没说话了,不是不能,只是不想,多一个字皆是累赘。


  院中杏花开完又败。


  桃花的骨朵儿一粒粒冒出来,只两天的功夫,艳阳一照,就急不可待的绽开了。


  嬴稷重新坐回阳光中,在桃花树下面带笑容,对周边的一切都不甚在意,只仰头看着枝桠上的艳丽桃花。


  偶有微风吹过,那些轻薄花瓣稀稀落下,洒在他脸上,他的笑容就更深些。


  嬴稷以为,他的日子会在这更迭的花期里缓缓消磨,同往年并无差别。


  桃花开完,便该是蔷薇了,嬴稷漫不经心的想着。


  忽地,皮肤一暖,小孩儿小小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。


  嬴稷豁然睁眼,反应极大的甩手,眉宇间带着几分惊恐与恼怒。


  师弟会生气的,他碰了别人。


  嬴稷僵在原处,目光看着小孩儿摊开的掌中,毫无动弹。


  一片漆黑的鳞片,静静的躺在对方小小的掌中,险些连圆润的指尖都盖住了,阳光的照射下鳞片反射出耀眼的金光。


  迷蒙间,嬴稷分明感到脸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落。


  小小的孩童见状有些急了,努力踮起脚尖,尽量将手往眼前这个好看的人眼前伸。


  嬴稷愣愣看了小孩儿半晌,小孩儿亦是歪头,清澈的眸子与他静静的对视。


  蓦地,小孩儿张口,发出细小又沙哑的嗓音,不仔细完全听不到。


  “稷...稷...喜欢。”


  嬴稷心神一荡,顿时两眼发黑,仿佛被人用黑布彻底蒙上,再无一丝光亮,于此同时,胸中一直苦苦压抑的热流也奔涌而出,顿时满口温热,血腥刺鼻。


  明知是自己的血,嬴稷却嫌这味道腥臭难闻。


  昏暗中,他忆起久远的从前,亦是有个小孩儿扯着他的手,要他仔仔细细看小孩儿胸前的鳞片,唠唠叨叨的重复着:“师兄,师兄,这是逆鳞,有一天我会亲手把它送给最喜欢的人。”


  他狠狠敲敲小孩儿的脑袋,揪着他的耳朵不放,怒气冲冲的道:“龙之逆鳞不可触,你若是敢拔,我便再不要你了。”


  小孩儿努力踮起脚尖,最后干脆踩在他的鞋面上,泪汪汪的装可怜:“好好好,师兄快松手,耳朵要掉啦。那这算我们之间的小秘密,若是有一日,我走丢了,师兄,我会带着这片逆鳞找你的,到时候不准不要我。”


  ......


  嬴稷眯了眼,将这四个字咬牙切齿的咀嚼着,翻来覆去,一遍又一遍无声的念出来,又一遍一遍的咽下去。怒的不知所以,恨的更是缠缠绵绵。


  “白起。”


  嬴稷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在这片静谧世界里,正一字一句,无比认真的问:“骗我很好玩儿?”


  小孩儿只是歪着脑袋,眼眸纯挚的看着他,明显不懂这个好看的哥哥在说什么。


  嬴政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,幸好阿娘是真不记得了。


  嬴稷凝视小孩儿许久,而后抬起瘦若枯柴的手,拿起他掌中的墨色鳞片,举在阳光下赏玩。


  手开始慢慢握紧,鳞片锋利的边角勒进肉里,勒进血管里,勒进骨头里,血液从疮口处开始外溢,一滴滴顺着指缝流下,染红了他月白的外袍,甚至顺着外袍的纹路开始蔓延。


  嬴稷闭眼,一声不吭,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,只是一个劲的施着全身的力气。


  血腥里嬴稷手背一暖。


  嬴稷睁开眼,视线凝滞在对方与自己相像的脸上,其实,仔细看似乎又有几分像那人。


  嬴政正皱着眉头,对他伸出手。那只骨节分明,修长有力的手上,沾染着血污。


  嬴稷愣愣的看着他,像是怎么也看不够,布满新鲜血液的手缓缓展开,低声道:“政儿,来抱抱我,好吗?”


  血滴不时坠地,指缝微张,指节蜷曲,一个绝望又血腥的姿势。


  白起回来了,只是这真的还是他吗?


  嬴稷是笑着的,笑得看起来无比开怀,眼尾带泪。


  嬴政朝着嬴稷挪近了些,一言不发的伸出手,想要环住他的肩膀。


  下一刻却是顿住了,小孩儿卡在二人中间,正紧紧抱着嬴稷,不忘鼓着腮帮子瞪他。


  嬴政嘴角抽搐,得嘞,阿娘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,明明现在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。


  嬴稷低头直直看他,眸中终于荡开波纹,伸手将小孩儿抱到自己膝上。


  他终于确定,这人尽管不记得了,却仍是他的那个白起。


  他的呼吸开始紊乱,心跳的声音传入耳膜,听起来无比剧烈。眼前朦胧一片,只有模糊却清晰无比的五官,占据了眼眸所有角落。


  嬴稷听见自己的声音,乱七八糟的说:“白起......”


  事实上,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。


  于是,嬴稷干脆闭眼,低下头,覆上去,吻在对方白嫩的脸颊上,鼻尖满是奶香的味道。


  小孩儿脸颊唰的一下子,红到简直要冒烟。


  嬴稷见状,捏着他软糯糯的腮帮子,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,略微沙哑:“今日起,你就是我的童养媳了,要听夫君的话。”


  小孩儿歪着脑袋,听不懂美人哥哥在说什么,却自然而然,表情极认真的点点头。


  嬴政漆黑的眼眸深处微微放着光,他就说自己不可能看错,阿娘果然是下面的,还死要面子不承认。


  回去就把这一幕画下来,还要让阿娘摁手印,看他以后怎么抵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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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有彩蛋,900字,稷鹅趁人之危攻了十五六岁的婉君,一觉醒来被完全恢复的婉君逮个正着,稷鹅很荣幸的被欺负哭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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