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出白华

起稷之造神-“小混蛋,我是不会对你心软的。”

  院中花朵经过数日风雨洗礼,不免凋残。却有更多苍翠绿叶冒出头来,看那光景,用不了三五天,又是满树繁花。


  白起坐在院子里,闻着空气里的泥土芳香遥望远处,数日不见,整座山林被雨水洗刷成一种幽幽的绿色,泛着宝石般的光润。


  坐到晌午,日头毒辣起来,白起眯着眼朝天上那轮金灿灿的太阳望去,只消刹那,眼前一片白茫茫。


  他连忙闭上眼让眼睛休息,无奈的想,他等了八百年,终是赢不过师兄。


  师兄,你的武安君,我很快便能还给你的。


  这念头一转,又自觉好笑,仰头靠在椅子上,轻叹一声。


  阳光将他独坐的影子,拉得老长老长。


  他坐在那里,一直坐到月上柳梢。


  翌日清晨,更浓更深的雾气,渐渐笼罩了周围的一切。阴沉的天空令人抑郁,太过饱和的湿气浸入肺部,带给人濒死一般的窒息感。


  一只白净的手推开院门。


  白起仍旧保持着昨日的姿势,未曾睁眼,他唇角微勾,静静地坐着。


  他已等了半月,师兄,你终于来了。


  嬴稷看着看着,心里莫名难受起来。


  因这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,嬴稷始终没有开口,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。


  两人距离不远,却也有几步之遥,林间的雾气如薄薄轻纱,若隐若现的横隔在两人中间。


  嬴稷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他,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,这般风华绝代。


  可惜,他们终究到了这一步。


  正观望着,白起紧闭的眼睫颤了颤,随后睁开了眼。眼眸且幽且深,静如千尺寒潭,无一丝波澜。


  白起淡淡道:“我不会停手。”


  嬴稷依旧看着他,好一会,才回道:“成神,便这般重要?”


  声音带着些哑涩,连他自己都陌生至极。


  时隔百年,白起有些开心,他缓缓坐起身,幽深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嬴稷,道:“是啊,为此我准备了八百年。”


  师兄从前总是夸他聪慧,登天之梯断了又如何,不过造神而已。


  嬴稷只觉嗓子里仿佛窒息般难受,于是他摁着嗓子,拼命咳嗽。


  先是无声无息的咳嗽,而后嗓子里发出嘶哑的怪异声音,逐渐变重,一声接一声,响彻在孤寂的山峰。


  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,嬴稷咳得两眼通红,浑身力气尽失的靠着冰凉的墙壁,大口大口直喘。


  白起眼神淡漠的看了一会儿,随后重新闭眼躺在椅子上,任由嬴稷在对面,咳喘的死去活来。


  一盏茶功夫,嬴稷终于止住咳嗽,缓了缓后,捂着嗓子抬头去看,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。


  雾气缭绕的院内,白起闭目仰头,神色从容,仿佛身外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。


  他忽地便生出几分烦躁的怒气,几步走近,一把掐住白起的下颌,道:“我该叫你师弟,还是鬼谷子,亦或是杀神白起,始皇帝师?”


  白起终于睁眼看他,只是始终沉默。


  嬴稷气得狠了,掐着他下颚的手猛然用力,似想就这样拗断他的脖颈,“即便这千万人的性命,你亦不可能祭天成神。”


  这世间早已不可能孕育出真神。


  这八百年来,千万人的鲜血足以汇聚成一片赤红的海洋,在荒芜的土地里蜿蜒流动,无数冤魂漂浮在血浪翻涌的海面上,发出不甘的哭嚎。


  白起终于笑了,语气晦暗不明的道:“若是再加上屠龙呢?”


  “政儿是你亲手教出来的,你竟要杀他!”


  来之前,嬴稷的心中总抱着希望,在这一刻,数千年之久的情谊,终是轰然坍塌,不复存在。


  “我造了一条绝无仅有的龙,总该物尽其用。”白起神色依旧平静,停顿片刻,继续道:“师兄,或许你可以杀了我。”


  “你以为我不敢吗?”嬴稷掐着他下颌的手稍稍偏移,终于握住他的脖颈。


  “杀了我,他便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

  语音甫落,脖颈间蓦然停住的手,对方这一举动终于让白起眼睫颤颤。


  又是这样,有什么会比败给自己更可笑。


  “师兄,你抱抱我吧,抱抱我,我便没那么怕了。”


  龙的命运,若非为了眼前的人,他从来都不敢承受的。


  院中的气氛一时难以言喻。


  害怕?


  微风乍起,嬴稷嗤笑,带着无尽的嘲讽,甚至恨意。


  “没关系,师兄不抱我,我抱师兄也是一样。”


  语音刚落,白起两手握着他纤细的腰,将人揽在怀中,下巴搁在对方肩上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

  师兄的味道,还是这样好闻。


  不待嬴稷做出反应,只觉眼前一黑。晕倒前,他听到对方不徐不疾的声音:“师兄还是这样心软。放心,师兄醒来时,一切都结束了。”


  院门猛地被再次推开了,带动了些许尘埃,阳光终于透过层层薄雾自外照射进来,浮尘的起舞间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。


  白起招了招手,将人唤到自己身边,手指惯性的在对方额头上弹了一下,开口道:“你可是始皇帝了,怎能如此莽撞。”


  嬴政连忙一手揉着不痛不痒的额头,哼道:“按龙族的年龄算,我还是个奶娃娃。是不是,阿娘?”


  白起脸色霎时黑了,咬牙道:“说了多少遍,叫父亲!”


  嬴政抬手指着白起怀中的人,理直气壮道:“这才是父亲,我可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,就要叫阿娘。”


  嬴政凑到他面前撒娇,如儿时那般,眉眼间满满的血浓于水的亲人间才有的信赖和依恋,白起望着这张神似嬴稷的脸,实在起不了多大的怒气。


  在这孩子束的整齐的发冠上抚了抚,白起开口道:“日后,替我好好照顾他。”


  嬴政不应声,拽着白起的衣袖,明知不可能,依旧闷声道:“不这样做,不行吗?”


  白起轻抚怀中人苍白的脸颊,低声道:“你爹的这幅身体早已坏了。”


  师兄,你知道吗,你这样美,对你用一点心思,都让人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狠心之人。


  可我与你同样好看,你怎么能不动心呢,你才是世界上最狠心的人。


  所以我得比你更狠心才行。


  师兄,我会是你的骨中骨,肉中肉。


  白起目光灼灼,抬手抚上嬴稷的鬓发,神情半明半暗,喃喃道:“我会成为你日后唯一的求不得。”


  他低头,吻上那清冷的,残忍的唇。


  小坏蛋,我是不会对你心软的。


  嬴稷再次醒来时,一双手紧紧替他捂着耳朵。看见嬴政的脸,他一时恍惚。


  “政儿没事?”


  嬴稷捉住他的手腕,语气激动。


  “父亲。”嬴政并未回答,只是毫无意义的开口叫了他一声。


  “政儿叫错了,我是你曾祖父。”嬴稷缓缓起身,笑道。


  嬴政眸光晦暗不明的看着他,抿唇不语。


  嬴稷的手忽而哆嗦了一下,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,这种轻松自在的感觉,他有多久未曾感受过了。


  外面轰隆的巨大雷声乍然响起,嬴稷下意识的转头望去,却见窗外空中闪过腕口粗的蜿蜒电光,一道接一道。


  他猛地抬起头,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,恨不得歇斯底里吼叫一番,砸碎打碎点什么东西才能缓解些。


  他半张脸遮在散乱长发里,另半张脸在昏暗的阴影下,只有那双淡如水的眸子,定定的望着嬴政,静寂非常。


  他要一个答案。


  小小的室内,嬴政的音量并不大,却清清楚楚:“你的身体坏了,阿娘要替你补上。”


  “如何补?”嬴稷不自觉地喃喃,未曾注意到嬴政“阿娘”的称呼。


  “造神。”嬴政的表情很平静:“父亲,你成为神便好了。”


  嬴稷以为自己在听笑话,失笑道:“这世间不可能再孕育出神灵。”


  “不,可以的。”嬴政转头看向窗外。


  灰暗的天空中传来阵阵龙吟,嬴政亦是龙,没人比他更清楚此时的龙吟代表着怎样的痛苦。


  惊雷在嬴稷耳边炸响,他双手攥到发白,咔嚓一声,脑中某种屏障轰然碎裂。


  那些往事,恍惚是前世或更久远之前,一一出现在他眼前,被泛黄的光阴洇成了一张脆薄的纸,一碰就碎。


  屠龙,原来这才是屠龙。


  他慌乱的起身,踉踉跄跄便要往外冲。


  嬴政却抬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,狠狠闭眼道:“阿娘说了,不想你看到。剔骨,剜心,如今只差抽干血液了。”


  “你早就有此打算了,好,真好。”嬴稷呆立在那儿,笑得惨白。


  他深吸一口气,抬眼看向殿门,半颗泪凝在眼睫间,久未落下。


  “松手!”


  嬴政抿唇,握着对方腕处的手又紧了几分。


  “我只说最后一遍,松手!”嬴稷垂眸,身上的气息此刻玄秘又微妙。


   话音未落,嬴政闷哼一声,宛如受刑,浑身僵住,痛的脑中发白,连呼吸都不敢动弹。


  望着嬴稷踉跄消失的背影,他不禁苦笑,阿爹这也太狠了。


  也不知过了多久,才一点点缓和过来,嬴政无奈,却并未追去,转身朝着另一处宫殿走去,阿娘吩咐的事还未做完。


  层层乌云中,依稀可见巨大的黑龙在其中翻腾滚动,明明是低沉的龙吟,此刻的每一声却极其尖锐,声震长空。


  剔骨之刑,剜心之罚。


  电光火石间,空中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。


  嬴稷停下脚步,垂眸,愣怔的沐浴在血雨中,一手颤抖着抚上心口,“连这也是你计划好的。”


  他瞪大眼感受着自身瞬间变得愈发强悍的身躯,不住的摇头。


  不可能,这不可能,就算是屠龙,也不可能孕育出神明,他如何便成了神。


  只是体内的感觉令他完全无法欺骗自己。


  嬴稷抬头,猩红的血雨流过他颤颤的睫毛,抚过他苍白的脸颊,瞬间将他的唇染上鬼魅的色泽。


  嬴稷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尖,将唇上的鲜血卷入口中。


  下一刻却是愣怔的捂着脸,指缝间滴滴答答的流着淡红的血泪。


  原来,你早已是神了,原来不仅是屠龙,更是屠神。


  白起,你真狠呐,一身骨血,尽数予我。


  “父亲,你该做身为神的事了。”嬴政将阿娘的佩剑递到嬴稷身前,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。


  嬴稷猛然抬头看他,仿佛不曾认识他,直看了他好久,眼神迷惘。


  “父亲,你不是一直希望阿娘能镇守此地吗?”嬴政幽暗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嬴稷,轻描淡写的继续道:“亲手杀了阿娘,他便能化身龙脉,护佑这片土地了,你亦不会被残缺的天道困在此处。”


  嬴稷呆呆的抱着自己的双膝,一声不吭,此刻他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,看起来像个油尽灯枯的活死人。


  “父亲,你听,阿娘在说他好疼,手足如断齑,身形似火烧,阿娘在求你杀了他,他受不住了。”


  嬴政淡淡的继续:“阿娘为何会这么痛呢,因为他生生抽出了自己的龙骨换给了你,有了龙骨,有了龙血,有了龙心,所以,父亲,你成神了。”


  “阿娘早已死了,如今那副身躯不过是一具空壳,禁锢着神魂,心是昆山玉,骨是瑶山木。”


  天空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雪,那只黑龙依旧在云层中剧烈的翻滚,那是他眸中沁出的泪。


  嬴稷终于伸手,麻木的接过嬴政手中的剑......


  恍惚间,他看到阳光正好的午后,绕山而流的清澈绿水,小小的孩童缠着他问道:“师兄,盘古大神为何要开天辟地?”


  他说:“因为爱,神爱万物。”


  小孩儿皱眉:“很疼的,我最怕疼。我才不会那么傻。”


  “不过,若是为了师兄,也不是不行。”


  小孩儿邀功似的扯着他的衣袖,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。


  ......


  目之所及,巨大的黑龙静静的躺在地上,瞬间化作青山,然而在嬴稷眼中时间却是很慢,山中的飞禽走兽探头探脑的出现,围在嬴稷身边。


  嬴稷只是提着剑,绞尽脑汁的想他去哪儿了呢,妄图翻搅着回忆,从中搜寻蛛丝马迹。


  白起不会走。他坚信,他的师弟向来缠人,怎么舍得离了他。


  这年最后一个月,山中花草凋敝,溪边湿地结了冰霜,踩上去硬硬的,发出的声音刺耳,像是冻住的生命被外力猛然撕裂。


  冬天到了,白起还未回来。


  一眨眼,又是一个冬天来了。似乎是为了惩罚他将时间过的如此快速,他的时间彻底凝固下来。不再移动分毫。


  白起依旧还没回来。


  只是从此,嬴稷再未开口说过话。


  因为这一年,嬴政将裹着襁褓的某物塞给他,道:“阿娘去前将他剥离出来,他要我转告你,你的武安君还给你了。”


  嬴稷呆呆的看着怀中睡得正香的婴儿,丝毫不动。


  天空飘洒的雪花,纷纷扬扬,忽而飘远,忽而落近,终将整个世界漆成了苍白。


  师弟,你果然够狠心,连最后的念想也不愿留给我。


  嬴稷造了木屋,依旧在山中安静的等,时间就凝固在白起消失的那一瞬。不悲不喜。


  他吃的下饭,喝的下汤,连就寝时间都从不推迟。


  只是瘦,越来越瘦。明明成了神。


  补药一碗一碗的熬,在嬴政的监督下一口不落的喝下,只是那些汤汤水水,补药参汤,都经了他的咽喉,却从他胸腔的缺口处,悄悄溜走了,突出的肋骨尤为硌手。


  偶尔,嬴稷对着镜子,瞧着陌生的自己嗤笑,真丑,怪不得师弟不愿回来。


  白起还没回来。


  他也不会知道有人在执拗的等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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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突如其来的脑洞,其实还没写完。手机码字我废了。


  比如天道残缺的那部分便是政哥。婉君为了政哥也为了救稷鹅。


  稷鹅误会他为了成神搅动风云,造成春秋战国。


  婉君能成神是因为有大功德,不是因为结束战乱,而是因为救了政哥。


  战乱的出现其实是因为政哥作为天道时无意识的操控。


  他有了意识,好奇投胎于人类腹中,却每次都惨遭欺凌,迫害,次次活不过三岁,甚至被父母亲手溺死,烧死,扔掉,饿死。


  所以天道觉得需要消灭人类。


  恰巧白起作为武安君时没忍住和稷儿干了点那啥,龙族雌雄同体,他就怀了政哥。


  嗯,我站起稷,偶尔稷鹅也是会反攻的,稷鹅牛批一次中。
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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